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巧對妙句—「面觀音心如淡水」上聯◎文：簡素津∕攝影：倪茂清

夜涼，和郭老師去漁人碼頭散步。我喜歡和朋友坐在木棧道看觀音山，尤其是在晚風徐來的日子。

  
這些年來，對岸八里河岸的燈火一年比一年來得更亮了些。我常常看著橫臥的觀音發呆，感覺到觀音也被人們佩戴上美麗的星鑽項鍊以及髮鬢上的髮簪……。

看了好一會兒觀音夜色，我聊起近日「語文教室」時間，和孩子談起「巧對妙句雙囍臨門」的「囍字說」之後（附註一），我看著觀音山，悵悵地跟郭老師說，有ㄧ次我去大屯國小閒晃，新年剛過的小學校，每間教室的門上都貼有小朋友寫的春聯，筆跡拙然有趣，惟獨校長室的對聯卻寫得很〝大人〞，我忘了那副聯對題些什麼字了，只記得上一聯點出大屯國小的山城景色，寫得很不錯，但是對於下聯就覺得可以對得更好些，於是我們就在校長室前的楓香野餐桌前開始〝改寫下聯〞。

寫好時，正巧曾校長走過來，他說那副春聯是他寫的，對子是一個書法老師作的……。於是我們把改的下聯與校長分享，並且從春聯的聯對談到自己心中的〝永恆的句子〞。

我喜歡而過目不忘的是林安泰古厝那副廳對—
安而能慮克勤克儉為志業
泰而不驕善耕善讀是良規

也喜歡有ㄧ次在淡水巷弄間拾得的巧聯妙對—
依屯山面淡海神清氣爽
臥書城法賢聖德業雙修

我還喜歡林家花園定靜堂前以謝眺「天臨海鏡」意換而成的「山屏海鏡」展現的恢宏氣象……。

  

校長談起他日昨在朋友家，看到朋友所寫「面觀音心如淡水」的句子……。哇！多高遠的意境啊！

多年來，我一直思索不出這「面觀音心如淡水」的下聯該怎麼對？

郭老師說他想到〝觀音〞對〝彌陀〞；〝淡水〞對〝濁水〞啊！可是，我並不想這樣對，因為這上聯「面觀音心如淡水」一來寓含雙關語，二來蘊涵極高遠的禪意。

為了解釋「巧對妙句」，我又說了一個故事給他聽。我從彥如上次的提問：「妳怎麼記得那些詩？」開始說起（附註二），一直講到我的老師。

我的老師不會因為我們只是小學中年級的孩子，而不和我們談詩、說對仗，甚至不會因為我們小而降低和我們談文學的門檻。「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秋水共長天一色」的句子，是我在小三那年記得老師說的故事之一，從此，我就不曾忘記老師說「落霞孤鶩齊飛，秋水長天一色」來得更肯定有力的話來。因此，我知道好句子也可以有更精煉的呈現。

這個〝巧對妙句〞是我另一個印象深刻的〝故事〞。老師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—
從前有ㄧ位老師，在一所鄉間私塾教書，每到黃昏，他都會去田裡散步。以前的人對長輩、老師都很尊重，而且很看重〝合乎禮〞。比方說，兩個人走在田埂上迎面而來，年輕人要走下田去讓長者先過；如果是兩個年紀相仿的的人，就看看有沒有挑重物，讓擔重者先過；至於老師，更是得尊師才行……。
  
有一天，老師去田埂散步，正巧迎面來了一位挑著一擔泥土的長者，兩人此刻也不知道誰該讓誰才合宜？於是老師說：「我出個對子給您對，如果您對上了，我就下田讓過，如果對不上，您就下田讓過。」老先生欣然同意。

老師想了想，看了眼前對峙的場面，就隨口出了一句上聯：「一擔重泥攔子路」，老先生對不出來，挑著擔子下田讓過。

老師過了之後，邊走邊想：「如果由我來對，我該對什麼？」他細細推敲，發現隨口而出的對子裡有雙關語，「重泥」是「仲尼」的諧音；「子路」是「小路」的意思，同時也是「仲由」的名字，而且「仲尼和子路」是師生關係……。

老師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來，後來鬱鬱以終，死後每到黃昏他就出現在田埂，低著頭邊走邊吟詠：「一擔重泥攔子路」的苦思苦想它的下聯……。

有一天，有個縣太爺經過這村庄，聽聞這件事，他很想去見識一下這位吟詩的鬼魂。當黃昏來臨，老師又低著頭走在田埂間吟哦他的詩句「一擔重泥攔子路」時，縣太爺乍見夕陽西下的田間，老農們收工回家的喜悅……。於是，對應眼前的場景，縣太爺笑對：「兩岸夫子笑顏回」！

從此這老師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！你想：「一擔」對「兩岸，「仲尼」對「夫子」，「攔」與「笑」動詞的呼應，「子路」和「顏回」的對等關係，真是工整而絕妙啊！

講完這個故事，我跟郭老師說：「我要的，就是這〝意〞、〝境〞雙關的句子！」

「面觀音心如淡水」—觀音山與淡水的地緣關係，佛與心禪意的體現。這聯對廣徵各方文友惠賜下聯……。 

後記：
長大後，在許多資料中讀到這副對聯，主角卻變成了蘇軾與村姑，也有資料記載是孔子出遊楚國郢城時，鄉野農夫難他一難的趣聞……。但小時候老師說的這則繪聲繪影、精彩的〝鬼故事〞，卻在我心版成為〝永恆的精典之說〞……。
正逢九月，教師月。謹以此文，追憶我童年文學撒種的林開明老師！謝謝老師一則則的文學故事如春風、柳哨，輕輕撥動童年幻想的心弦……。

相關連結：
附註一： 《巧對妙句雙囍臨門」「囍字說」》
附註二：  《妳怎麼記得那些詩？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