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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過年半島行旅（四）天涯八瑤灣—我的九棚三部曲◎文：簡素津／攝影：Meeilie、貼桑、陳文忠、倪茂清、簡素津
前言
我和好友一家，自2013年、2014年屏東過年旅行至今甚久，因此去年11月初即敲定2022年過年旅行再一次連袂造訪半島。怎知迫近年關，疫情持續加溫，旅行社建議我們取消行程。雖然我努力實踐一起去圓之前「過年旅行」的夢，但仍不敵現狀不穩定的潛伏疫情。於是我以〝雖然旅行去不成，但衷心希望藉由閱讀旅行資料，在精神上也神遊半島的歷史風情〞來寬慰大家。不過，私底下，我一點也不想待在家過節，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隱居再說。
次日清晨，我收拾好前一天的失落，決定再來一次〝沒有策畫〞的「偶遇的旅行」。我把自己的執念告訴好友，好友瀟灑地告訴我：「我們跟你去！」因緣於他們一家隨行，因此隨即和社區申請社區導覽，一團就我們六人。去了沒有人煙的九棚八瑤灣、重遊社頂毛柿林。偌大的沙漠、森林以及台南的惡地都只有我們。在疫情紛擾的當下，謝謝大自然安安靜靜的包容我們……。


2022年過年半島行旅（四）天涯八瑤灣—我的九棚三部曲◎文：簡素津／攝影：林美梨、倪茂清、簡素津

首部曲—天涯八瑤灣

九棚，古稱八瑤灣。記憶中，甚遠。
時間是1994年春天，我在淡水的家中一邊忙著手邊的工作，一邊聽警察廣播電臺一位民歌手主持的節目，那磁性的嗓音問著聽眾，您知道台灣有沙漠嗎？就在那一天，我驚訝於台灣有個「九棚大沙漠」！那年入夏前，我們拜訪了心中嚮往的九棚。沙的壯闊，是成語中的「堆積如山」。沙，順著太平洋吹來的強勁東北季風，將沙綿延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巒與丘壑。


然我不能忘卻的風景是，高沙丘上一樹樹的光禿，一棵棵筆直的白木挺立在沙丘上承風迎露，或在傾頹中將嘆息落向黃昏。
我知道，這海岸沙丘曾經是一片熱帶海岸林或是木麻黃防風林。沙漠化，讓它定格成一幅撼人的蒼勁與樸質。
1994年，交通不若現今便捷，那年從淡水驅車到九棚，甚遠。因而九棚在我心中都是永恆的「天涯八瑤灣」。

二部曲—荒漠飆沙客

時間是2003年，同樣的過年旅行，我環島的腳蹤悠悠來到九棚駐足。是懷念那一丘的風景，一棵棵白木承風迎露，或在傾頹中將嘆息落向黃昏的風景。
如果您問我：「看到了嗎？」我的答案肯定讓您和我一起失落—「沒有！」
我原始、無華，依著自然脈絡消長的「九棚大沙漠」，竟然成了「飆沙競技場」。白木不見了，因風堆積的沙丘地貌、風巷、沙紋……，在吉普車輾壓的路徑中，消逝、曲折它原有的樣貌。


初相遇的九棚，我大女兒幼稚園大班，小女兒還沒上幼兒園；重相逢的九棚，孩子們都上了國中。於是，那天失落「舊山河」的我，想著千里迢迢而來怎麼辦？只好領著兩位青少年〝入境隨俗〞坐上吉普車，從沙壁俯衝而下。我忘了，我們的尖叫聲可否跟著吉普車一起在沙谷間落下……。

三部曲—綠化的沙漠

時間是2022年初春，我三訪九棚大沙漠。〝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的我〞一開始是擔心陳耀昌醫師所著「傀儡花」改編的「斯卡羅」電視劇播出後引發的「斯卡羅旅遊潮」而想避開斯卡羅路線。但繼而一想，也許來墾丁的人很多，但願意付導覽費做社區深度旅遊的人想必沒那麼多。就這一轉念，大年初三，我和好友一家的半島行旅，來到斯卡羅劇中社寮港的場景—「九棚」，用一整天的山海之旅，圓過年旅行的夢。


我們的起點和終點都在中港溪開始與結束。


為我們導覽八瑤灣活動的是社區導覽老師的陳文忠老師，人稱龍蝦大哥。他領我們濯足清溪，涉過九棚的中港溪。




上了溪岸，就迎上綠地草皮和夾道的林投，續行後見到幾處泥潭是水牛享受泥巴浴的SPA池。因鮮少見海邊林投林間有綠草一帶，兼有水塘景象，甚覺這兒放牧的水牛，在天地間吃飽、喝足、沐浴甚是幸福。


避風處的林投植株甚高，密葉如傘。這海岸線上防風定沙要角，在海口人家的眼裡處處是寶，童玩、藥用、茶飲，以及提供小動物們遮風避雨的棲所……。相較於我們淡水中法戰爭古戰場的金針木耳林禦敵的刺林相較，它就可親了許多。


許久未見質樸的沙徑一路蜿蜒，這對於一個孩提在鄉下長大的我而言，是熟稔的情感連結。龍蝦大哥告訴我，這兒就是我曾經的九棚大沙漠了。

眼前，很美。一片木麻黃樹林！這片木麻黃林地，一點都不輸我情感記憶中的「武陵二葉松森林」。林地裡，芳草鮮美、掉落的木麻黃針葉似松針地毯，和沙地交織成一黃一綠的森林地被。這兒沒有任何人為設施，成林的木麻黃在一派自然中，伸展它特有的丰姿和翠色慾滴的綠……。

我站在森林入口處，無所適從！
我最初的九棚大沙漠，在林務局主導的植林計畫經年後，用長成一片森林與我重相逢。

我一路咕咕噥噥，對綠化沙漠，甚覺惋惜！我的直線思維是墾丁半島森林覆蓋率應有九成，這兒根本不缺乏森林，但是全台灣「大沙漠」就只九棚村一個（九棚沙漠或港仔沙漠舊時都隸屬於九棚村，後因人口增加而有港仔村的增設）。大沙漠最初的壯闊是傍著海岸前山，飛躍到後山半山腰方止。

楊鳳珠老師從小在九棚出生、長大，是道道地地的九棚人。她告訴我：「以前的沙有五層樓高。小時候的家，廁所在屋外，得冒著狂沙到屋外上廁所，常常是上完廁所就出不來，因為風沙已經把廁所的門卡住，得等到下一個來上廁所的人剷出路徑才能解圍。但林務局植林後，沙害減少，生活品質獲得改善。」聽了當地人的心聲，我啞口以對。雖然我無法苦其所苦，但真心了解連基本的上廁所，都沒有〝來去自如〞的困頓……。

但我仍舊相當失落。一直到我的腳步來到這風成地貌。不難想像當落山風揚起地面的沙粒，隨風而動的風流沙通過對地面的侵蝕、搬運和堆積，最後以沙瀑之姿無聲的崩落於此……。眼前的沙瀑上（如果可以這麼形容的話）一棵棵生氣蓬勃的木麻黃生長著。這是我最初相遇的風景「……高沙丘上一樹樹的光禿，一棵棵筆直的白木挺立在沙丘上承風迎露，或在傾頹中將嘆息落向黃昏」的木麻黃，它們的後輩子孫們，重新站在這塊疾風的土地上和這狂沙競奪生命的消長……。

這是否是大自然的迴旋曲？迴旋著熱帶海岸林或是木麻黃防風林海岸；迴旋著沙漠的生成……；再迴旋海岸沙漠化的林地，再迴旋沙漠植林的綠化工程……。


我在沙丘上。「想當年，金戈鐵馬，氣吞萬里如虎」的九棚大沙漠，換了另一種無聲的柔美，把源自牡丹灣山港仔溪和港仔山九棚溪淤積的沙土，在八瑤灣海岸和落山風一起創作屬於它們的故事……。




我回望今日走過的九棚沙丘，不再悵然所失。我向著海岸悠悠走去，看見沙灘摩托車在一丘一壑間高低起伏，只覺「天淡雲閒今古同」罷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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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謝的話：
謝謝陳文忠老師用最慢的腳步，陪我們慢慢走、細細地品味八瑤灣山與海的壯麗與婉約。衷心感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