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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柿情 ◎文：簡素津／攝影：倪茂清
每到初秋時節，當柿子悄悄地佔據水果攤的一角時，家中的柿子就從來不缺，柿子暖暖的橘紅色系，總能為家裡增添一份甜蜜溫馨的氣息。

由於對柿子的鍾愛，在秋盡冬初時節，我來到了柿子的故鄉—新埔小鎮。循著山坡上滿樹紅霞的召喚，蜿蜒的小徑，引領我走到一處三合院，靜靜的院落，漫彩著一埕醉人的嫣紅。

雖然愛極了柿子澄透橘紅的亮澤，可是，這卻是我第一次看到一樹結實累累的柿子，更何況還有堪稱一園柿子樹的壯觀。然而更讓視覺震撼的，要屬隔壁柿子加工廠前的院埕，滿滿的、一架架的柿子，彷若鋪排古往今來所有映照過天邊的夕陽……。
   
那是一種「數大之美」！我被眼前的氣勢給深深震懾住！可是，當我走到角落邊的工作區，想看看柿餅的加工製作流程時，霎時，一幅畫面定定的攫住我目光，再也無法將視線轉移—那是一個阿嬤的身影！她佝僂著背，坐在一簍簍柿子圍抱的中央，專注而喜樂的工作著……。像米勒對大地的歌頌般，藉由〈耕作者〉、〈播種者〉的畫作，傳遞人與土地共生共榮的美好，我凝視阿嬤的側影，努力的裝載眼前的這幅「名畫」。

那是一幅「勞動之美」圖啊！感動的我，當下很想哭！在我心裡底層，被觸動的記憶圖像卻是住在都市樓層中，我那七十幾歲的母親，一向硬朗，達觀的她，在中風後，雖治癒，卻一蹶不振的把自己關在家裡，自憐是個無用之人的心傷……。我觸景動情，多希望媽媽也生長在這裡，那麼她一定可以找到勞動的意義和肯定生命存在的價值。

我忍不住走過去讚美她，我告訴阿嬤：「您好棒哦！身體這麼硬朗，還在這兒工作！」她笑著慈藹地跟我說：「這兒好啊！很熱鬧、大家聊聊天，很開心的！」阿嬤告訴我她已經八十幾歲了，孫子都很大、很大了……，她指著後面的阿嬤說：「她也七十幾歲了！」後面的阿嬤，停下手邊的工作對我頷首微笑，我頓時醉在這個小角落中彼此營造出來的情感溫度，像啜飲一杯暖暖的茶……。

看著這幅農家圖，很羨慕農業社會結構中，不管你年紀有多老、多大、多小，每個人都可以在群體中找到一個位子，只要站在位子上讓自己的特點發展出來，不僅有實現自我的踏實感，還能在群體中實踐自己生命的價值……。

每年四個月的柿子生產季，年年新竹的九降風，吹縐了風乾的柿子，也吹皺了年邁的手……。在阿嬤的手中，那一顆顆的柿子，彷若用生命的長線，串聯成一生一柿情的生命小詩……。 

 
  
 
註：「一柿情」發表於「綠主張」月刊2010年1月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