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孩的讀詩趣◎文:簡素津
最近幾周的「語文教室」,從蘇軾的《題織錦圖》
春晚落花餘碧草,
夜涼低月半梧桐,
人隨雁遠邊城暮,
雨映疏簾繡閣空。
到「題織錦圖」的回文—
空閣繡簾疏映雨,
暮城邊遠雁隨人,
桐梧半月低涼夜,
草碧餘花落晚春。
談到乾隆皇帝與紀曉嵐的巧文妙對,談及君臣以—
客上天然居,居然天上客。
人過大佛寺,寺佛大過人。
相互應答間的回文趣味,孩子們聽得興味盎然,而且對紀曉嵐的機敏睿智相當的佩服。因而在共讀《雨果的祕密》的當下,我們還是抽出時間來讀《絕妙才子‧紀曉嵐》一書。
我選了他們熟悉的《涼州詞》
黃河遠上白雲間,
一片孤城萬仞山。
羌笛何須怨楊柳,
春風不度玉門關。
來看紀曉嵐在倉促題字間,不慎將「黃河遠上白雲間」的「間」字漏掉後,重新斷句,把詩巧妙的轉換成詞的機敏—
黃河遠上,
白雲一片,
孤城萬仞山。
羌笛何須怨,
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。
雖是巧辯的見機吟哦,不過這種大膽改寫,而且意境完全不變的超智慧斷句,還真讓人不得不拍案叫絕……。
我說既然古詩都能戲改,我們也來玩玩吧!孩子們一聽,拿來《兒童讀唐詩》,翻到李紳的《憫農詩》,以他們小小的年紀,寫下—
鋤禾當午,
汗滴禾土,
誰知盤飱,
粒粒辛苦。
因為「日當午」一定是白晝,所以「日」不用言明;「禾」當然種在「土」上,所以「汗滴在長有〝禾〞的〝土〞」就可以了;「盤裡的食物」可用「盤飧」;「皆辛苦」就直接說明「辛苦」了。
雖然這不及紀曉嵐戲改《清明》的果斷—
雨紛,
斷魂,
何處,
杏村。
但呈現的畫面確是鮮明而精煉。
我在孩子一首一首〝試改唐詩〞的喜樂聲中,想起所有和我共讀這些書的孩子們。
雅芃小學二年級,剛讀完兒童版的《紅樓夢》後,有一天翻開《兒童讀唐詩》,讀到—
一灘復一灘,
一灘高十丈,
三百六十灘,
新安在天上。
的《新安灘詩》時,對我說:「這首詩,用詞不雅!」當下我佩服至極(其實是笑翻了)!哇!好大的口氣啊!細問之下,她告訴我:「香菱學做詩,拿去給林黛玉看,瀟湘妃子說香菱的詩,用詞不雅。妳看,這首詩,一啊、十啊、三百六十,都是數字,所以用詞不雅……。」
我不知道現在讀國文研究所的她,再來細讀這高聳險峻的新安灘詩,會不會還發下童年的豪語?
我想起孩子們問:「千惇去日本,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?」我就故意說:「也許太好玩了,他正『樂不思蜀』呢(因為我們才剛說完《蜀相》》和〝扶不起的阿斗〞的故事)!」於是孩子在背《漁隱圖詩》—
山下白雲縹緲,
水邊紅樹依稀,
信有桃源深處,
漁人今亦忘歸。
的時候,特地把它改成—
山下白雲縹緲,
水邊紅樹依稀,
信有桃源深處,
千惇今亦忘歸。
的句子來……。
想起他們試著把大夥兒的名字放進一首詩中;想起《鳥鳴澗》的「時鳴春澗中」變成「時鳴〝鄭建忠〞」(學生家長)的種種調皮事……,都讓我在多年後的今日,在不經意的回想中,臉上和心上漾出夏日和風的喜悅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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